總有一天我們不再浪漫
「總有一天」,我那幽默的老師笑著說,「我們都有下定決心開始好好練琴的那一天。幸運的人在小時候就已經有那一天,不幸運的人長大後還是會有那一天!」
我知道他指的不是普通的練琴方式,而正是所謂 「苦練」:每天連續幾個小時,幾個禮拜甚至幾個季節都只專注在練琴上的那種方式。大小調音階用各種節奏類型上上下下的練,一本本練習曲也倒背如流,每首曲子分解到再也認不出來後慢慢研磨的日子,就只想著練琴,就只做這一件事。任憑時間有時快有時慢的走過,即使不確定是否會有結果,仍在小小的琴房裡像單戀一樣執著的練著。
彷彿只會在勵志電影裡出現的那些畫面其實一點都不浪漫,太過寫實我們卻都離不開雙眼。
「想要成為一位真正的音樂家,一位能被稱為Virtuoso的樂手,那是誰都躲不了的時光」, 他仍舊笑著說。
躲過的人往往認為自己有天份,就這樣順其自然相信「音樂性比技巧更重要」的過了許久。直到有天突然發覺身邊所有人居然都擁有令人稱羨的才華,但是他們與自己卻已那麼不同。他們能演奏出腦海裡的音樂,而自己不行。他們輕鬆便將困難的、扣人心弦的、有深度的詮釋隨口唱出,而曾經躲過那段時光的人,在跟自己的雙手拉鋸,這才理解音樂不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情感宣洩。
一直逃避,是因為不願面對自己不夠好的模樣,是因為認為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。可是這樣的演奏,有什麼意義?沒有一次上台能夠真正的不緊張,沒有一堂不心虛的個別課,沒有一軌滿意的錄音。喜愛的一首首曲子,也沒能表達出作曲家原本的意思。努力的想說服別人自己也是有想法的音樂家,卻已經不知不覺中透支了天份。每一次在失敗的演奏後,拭去懊惱的淚水,想起一開始走上音樂這條路時,為什麼沒有人叮嚀過一分一秒都要付出的重要性。手跟不上頭腦,是最痛苦的感覺。即使心中正播放著偉大的作品,卻像是失去文字的作家一樣,再怎麼書寫也看不到墨跡。
「現在也來不及了吧」,「我的程度這樣就足夠了」,都是欺騙自己的白色謊言。誰其實都有時間拉張椅子坐下來,老實的面對那些自己最不感興趣卻又最害怕的片段。是許久沒碰的音階,是太難的練習曲,是怎麼拉都不順利的巴哈,以及協奏曲裡那些「祝自己好運」的困難片段。站在好與更好之間,我們都有必須問自己是否真的有為音樂貢獻所有的決心 ; 面對辛苦的現實,是否還能如愛情大片般奮不顧身的愛著音樂這門技藝。
如果不願放手,就要竭盡全力才會理解自己作為音樂家的意義和淋漓盡致的驕傲。沒有心眼也不計算回報的一邊愛著,一邊咬著牙找回耐心。好好整理每一個樂句,堅強的正視每一個挫折,直到自己也能為自己鼓掌的那一瞬間到來,那才是真正的感動。
「你必須很努力,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」